被遺忘的父親節

男：「喂？嘿，羊喔？怎麼樣？」

羊：「哎！阿達，我要跟你借相機！」

達：「喔？什麼時侯......？要用多久？」

羊：「呃～要用個幾天，但不會用很久的。就大概.......。」

達：「喔！好呀，沒問題！你什麼時侯跟我拿？」

羊：「禮拜六可不可以，下午有沒有空？」

達：「禮拜六～呃～這～禮拜六是......禮拜六是......父親節耶。」吱吱唔唔地「可以禮拜天嗎？可能要過節，所以......。」

羊：「喔～喔～對厚～，我都忘了還有父親節這事情了......。」

達：「呵～呵～我知道你爸爸已經......。所以......。」

羊：「呵～沒關係啦......我知道......。」

達：「....☆○◇◎■▽.....」
......
.....
....
...
..
.

最近窗戶外的天空很藍，藍得不像話......季節已經進入了仲夏的八月......。原來，八月除了學生們的暑假外，還有一個重要的的節日，就是八八父親節......。




從你離開之後，父親節好像對自己來說，就似乎少了點意義，雖然沒有像連續劇般那樣地我跟媽媽母子過著相依為命的困苦生活，但畢竟，你父親的角色怎樣也無法被取代。

從學校畢業後的這幾年，看著自己工作，生活愈是穩定的時候，每每這種節日到來，就會不免俗地想要為你預備些什麼。我明白你要的不多，你所求的也寥寥無幾，但自己還是希望能讓一生為我們勞碌辛苦的你做些什麼事情。

而正當自己生涯步上平順發展的這時，醫院的報告給了全家生命中誰都不想承受的震撼彈。

爾後的幾個月，每天都期盼著那一日不要來到......。

回憶起那一段醫院、家裡兩頭跑的日子，只記得你比以往更加沈默，不是你不想表達，而是在你咽喉中那皮開肉綻的痛，使得你連想表達自己感受跟想法的念頭都被消磨地不見綜影。

雖然無法輕鬆的表達，但我想，你的耳應該都聽進孩子及各個到訪探病親屬的一言一語。我們在你的面前，即使不提你的病情，相信聰明的你，早知道一定會有那麼一天。

從小到大，因為面對你的威嚴，我們總是在你面前藏著自己的想法，所以很少跟你說話，在這個比一般更特殊的時刻裡，面對你的沉默，我們更不知如何表達。

但......即便如此，其實，生為孩子的自己，還是有好多的事想要對你訴說，也跟你一句句的講......

平日的生活裡～我都會想說……

「你這麼忙還帶我出去玩，但能不能帶我去點不一樣的地方咧？」
「你不是說要帶我們去獅頭山，就在苗粟耶，怎麼十年過去了，都還沒出發？」
「還有很多地方你都沒帶我們去耶？但你怎麼每次食言還這麼瘦？」
「你的酥炸排骨真的很好吃耶，怎麼都教我一下。」
「你每次作菜時幹嘛都把我叫出廚房，我很想把你的好手藝都學下來耶？」

「其實講真的，這個家裡，最會做菜的沒有別人，就是你啦！」
「晚上有時還準備宵夜，但怎麼我們家每個都還是身材很好而且很健康耶？」
「有時侯我真的很期待你能下廚，因為你總能變出很多花樣。」
「你煮的鱉湯、檳榔湯、田雞湯很怪，但講真的，很好喝耶～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感覺。」
「不要吃這麼重口味的東西！不覺得很難過嗎？」

「為什麼食材在你手裡就變得這麼有趣？」
「不要一上街就買一堆肉呀魚的，吃不完啦！」
「你在廚房裡剁雞肉的聲音很可怕，特別是在對我們發脾氣後，超怕你會拿刀也來把我們幾個剁了......。」
「人家都說我很帥耶，你聽了有沒有比較開心一點？」
「雖然你有時侯很兇是因為很煩，但你怎麼都不講給我知道咧？」

「不過講真的，你真的很聰明！」。」
「從沒有見過這麼會利用身邊小物件就能做出這麼多東西的人，你實在太強了！」
「講真的，你的體味很重，但現在想起來，那是最能讓我感到你在身邊的一個紀號
「你的力氣好大，雖然個子小小的，但卻能獨自一人完成很多不可能的任務。」
「雖然你的打呼聲很大，但其實有你在身邊還讓我滿有安全感的！」

「有時我真的想陪你喝一杯，但我不能喝太多，酒量不好。」
「你的嗓門很大，其實每次一咆哮，我們心裡都“挫“到不行。能不能小聲一點？」
「我知道你很有威嚴，我們大家都怕你了好不好？」
「不要每次生氣時都紅著臉，真的分不清楚你是喝酒還是血壓高。」
「我真的怕你了，不要每次一生氣就到外面砍根新鮮的籐條，那抽下來很痛耶！」

「不要欺負我的小白啦，幹嘛每次心情不好就踼牠？」
「很愛生悶氣你......。原來我都是從你那學來的......。」
「為什麼買給你的腳按摩器都不拿來用？浪費！」
「累了就去床上睡呀？幹嘛一直躺在電視間呀？會感冒啦！」
「心情不好幹嘛躲在車子裡？像個小孩一樣......。」

「不要對你小孫子這麼好，小心被你寵壞了。」
「生病又不去看醫生，不要每次吃成藥啦，那很傷身體耶，講都講不聽。」
「厚～小學老師就叫我寫作題目：『我的爸爸』……你就真的這樣呀，幹嘛我寫了還罵我。」
「真的很愛澎風咧.......。還好......我不像你......。」
「幹嘛每次假日都把自己搞這麼累呀？就好好休息呀。」

「你砍柴的架勢真猛～為什麼我都學不來咧？」
「不要每次偷偷藏酒的時侯都跟我講：我哪有買，這就之前那一瓶呀」
「那次去中正紀念堂搞失蹤真的不是故意的，小朋友的我們就是愛亂跑。你就別再生悶氣了啦。」
「其實知道老一輩的人說過年時不能生氣，但我們真的也不想在過年惹你生氣呀。」
「看你總是在跟叔伯那裡比比去的，其實身為小孩的我，覺得真的沒什麼好比的。」

「家裡改裝殘障摩托車的工作真的有點煩，你怎麼都這麼辛苦咧？」
「其實你都知道我們放學回來都偷偷打電動對不對，而且你早知道我們知道你藏在哪裡。」
「跟你講，國中放學後，你等不到我，其實我不是去書局，我是跑去打電動啦，我哪有這麻認真！」
「幹嘛大熱天還要去樹林子裡面檢柴，每次都用到我全身癢，很難過耶。」
「小時侯偷拿錢只是要去買東西吃跟打電動，幹嘛生氣？」

「用數位相機拍出的效果很差，幹嘛不就花錢去照一下就好？」
「電腦都準備好了，書也買啦，你可以自己學你要的電腦了啦！」
「有時真的很忙很沒閒，但其實是真的不知要跟你講些什麼才避不見面的！」
「其實大年初三的進香之旅，感覺挺好玩的，你怎麼會想到的呀？」
「雖然你很少花時間陪我們，但其實你的那些努力，在我們每一個人的身上其實都看到成果了！」


除了那些日常生活的對白外，其實還有這麼多的感謝……要跟你講……

「謝謝你給我供應，讓我平安長大。」
「謝謝你在生活中，讓我看見一個男人對家庭的擔當。」
「謝謝你用你的生命，教導我對事情的處理態度。」
「謝謝你的深邃輪廓，讓我外型能這麼容易被注目。」
「謝謝你遺傳的痛風體質，讓我明白要更注意身體的酸鹼平衡。」

「謝謝你給我不高的身高，讓我走路總是不忘要抬頭挺胸。」
「謝謝你讓我看到人在不得志時的消沉，提醒我的生活要更加積極前進。」
「謝謝你願意花時間在這幾個不成才的我們身上，使我們現在也能知道如何獨立。」
「謝謝你的每一次作菜，讓我可以驕傲的說你做的飯菜有多麼好吃。」
「謝謝你每次辛勤地接送我上下學，讓我能有一個專屬司機的禮遇。」

「謝謝你那兩次酒駕車禍我都在你車裡，讓我明白酒後開車的危險。」
「謝謝你在那次開你車上路時，在我旁邊唸個不停，事後的睹氣讓我明白自己也有跟你一樣的牛脾氣。」
「謝謝你默默支持我上台北找工作的行動，讓我能夠再站在更高點看世界。」
「謝謝你不極力反對我的信仰，讓我在這之中更加明白人生中寶貴的真愛。」
「謝謝你從不跟我抱怨你心中的想法，讓我更清楚知道，大人的世界有很多無奈，但可由一人承擔。」

「謝謝你的威嚴，讓我能夠明白一個人不說什麼話也能有如此魄力。」
「謝謝你給我比姊弟更多的資源，讓我的學歷跟外在條件能比他們更好些。」
「謝謝你在我求學的歷程中，沒給太多意見，好讓我自由發展。」
「謝謝你努力辛勤地工作，讓我明白凡事都要自己來，不要太依賴別人。」
「謝謝你在那次我被鄰居小孩欺負時，還帶著我去找對方家人理論，讓我知道，我的父親是有正義感的。」

「謝謝你督促我們晚上時要看書，讓我養成了不看電視的好習慣。」
「謝謝你為了整個家計，獨自一人飛往越南工作，你的辛勞跟辛苦我心裡異常感謝。」
「謝謝你在我出車禍時，放下手邊工作，請假送我到醫院去。」
「謝謝你如此看得起我，要我替你拍照及教你學電腦，讓我知道其實我的好學都是從你遺傳而來。」
「謝謝你把我生得跟你一樣聰明跟單純，讓我學習東西很快，卻又傻傻得不懂很多事情！」

「謝謝你肯讓我把外頭帶來的小狗養在家裡，因為我知道我跟你一樣都有對小動物的憐憫。」
「謝謝你在我求學的各個階段中，都沒有常常地親自接送，讓我早早就知道自己該學會如何獨立。」
「謝謝你把這麼好的媽媽娶來當太太，讓我能在你們倆的細心照顧下長大成人。」
「謝謝你把你的壞脾氣遺傳給了姊姊和弟弟而不是我，好讓我在人際的相處上都能平順如意。」
「謝謝你把我生在第二胎，好讓我在家不能當老大，也學著怎樣順服。」

「謝謝你把弟弟生得跟你一樣有威嚴，讓他在這個家族裡面，有著其他親戚孩子都沒有的霸氣。」
「謝謝你把我生在這個家中，讓我能成為這整個家族中生命的頭一個燈火。」
「謝謝你讓我看起來這麼像你，可以偶爾安慰一下母親失落的心。」
「謝謝你在宗親聚會時所立的榜樣，好讓現在的我，也能稍稍去承擔你的一點責任。」
「謝謝你留下的 CAMRY，讓我沒有購車買車的煩惱，還可以開著它，載著媽媽到處趴趴走。」

「謝謝你在生病期間的沉默及獨自忍受，讓媽媽照顧病人的困難降到了最低最低。」
「謝謝你明知實情卻不說出口，讓我們一直都以為自己瞞得過你。」
「謝謝你用身體給我們大家做了最好的範本，讓我們明白要懂得把自己的身體保養顧息。」
「謝謝你在我心中，立下一個父親良好的典範，以至於自己肯定父親在家中存在的價值。」
「謝謝你在職場上的優良表現，讓我明白你終其一身的奉獻，已獲得同事間一致的肯定。」

「謝謝你那一次我亂玩高壓電線的不責備，讓我更明白把自己嚐試接觸危險是多麼可怕的事。」
「謝謝你獨自承受奶奶生病給你帶來的精神壓力。讓我明白，即使你和她看似表面不合，但你卻深愛著我的奶奶。」
「謝謝你那像孩子一樣的笑臉，讓我明白，即便年紀長了，其實也能保有一顆赤子的心。」
「謝謝你在我人生的背後默默的付出，讓我明白男人為家奉獻的肩膀。」
「謝謝你給我那不會發胖的體質，讓我怎麼吃都肥不起來。」

「謝謝你總在為我的未來在著想，讓我知道，即便我做得不好，但至少你是關心我的。」
「謝謝你留下這麼多你早期的照片，讓我至少過了二十年後，還是可以記起你的容貌。」
「謝謝你已盡上父親的角色，雖然沒機會參與我的下半場人生，但我心裡，你一直都在。」
「謝謝你用你的本能疼愛你的外孫，讓我看見我在小時侯你是如何地照護我。」

「謝謝你......有一千句，一萬句......數也數不清。」




現在，述說完了這麼多，其實自己也明白，這其中的任何一句，我從來......都沒有對你完整講過......。

而在身體健康時的你，總愛唸個沒完，看個電視新聞就罵，一個政論節目你就對螢光幕咆哮不停；而其實，除了這些，在家裡，自己真的也期望你能對我說些什麼......。

看過一則小故事，是這樣說的：
有一對聾啞的夫妻，生下了一個聽力及說話正常的女孩。在成長過程中，因為這對夫妻無法以言語給予女兒表達的關切，讓小女孩覺得自己從小就不受疼愛。
而女孩的母親，在她上小學時因一場意外離開人世，一個家裡，只剩下不會說話，也聽不見的爸爸與女兒相依為命；但因喪偶的痛，使得老先生變得更不願意去表達自己，致使這個女孩覺得自己在家已不會有人關心。
上了國中，女孩在學校中迷上了樂團，常常藉著樂團的團練很晚返家，使得父親對她非常地不諒解，在家裡摔東西，來發洩自己的不滿。女孩心裡極為難過，一直覺得父親就是因為聽不到，所以無法體會她在樂團中所獲得的成就感跟滿足，也想到，即便她想要分享自己在社團中得到的喜悅，也因為認為爸爸不能感受而放棄跟爸爸溝通。
而到了樂團公演的那一天，女孩很猶豫地不知是否要把演唱會的票給自己的父親，因為她想，即便她給了，父親也無法聽到她的演出，更覺得這麼做會傷害到爸爸的心，於是便把票留在家裡客廳的桌上，好讓父親自己決定是否來參加......。
公演的晚上，女孩的演出大放異彩，獲得全場的掌聲跟不停的 “安可”。 但這時，在歡聲雷動的體育館裡，她最想聽到的，其實是自己父親對她演出的肯定。
就唱完安可曲的那時，她聽到在觀眾席有一個老先生站起來並拉著自己的嗓子，不停且吃力的含出：「安可！」兩個字。
她注目一看，原來那位老先生就是她的父親。
在台上的她，再也忍不住眼淚；奪眶而出的淚水，被舞台燈光照耀地更加閃亮。
這時候，她終於明白，原來爸爸是一直愛著她的。即使無聲，但成長的過程中爸爸在自己身上所做的點點滴滴，每一件事都是「我愛妳！」


所以......。

到最後的一刻，我還是沒有從你口裡聽到一句「我愛你！」

但我明白，我成長的 27 個寒暑中，你在我身上做的，就是一句句的：「孩子，我愛你！」

而......上面那些想講......但沒有完整講過的句子裡，還好……獨漏了一句，這句是從我心裡最深處發出......，就是那年父親節時，我抱著滿臉不好意思的你，在你耳邊輕聲說的....... 。


「爸，我愛你！」
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聽聽……窗外的……落雨聲




父啊，我要縱身往你的國度前去，在那裡，你是否倘開雙臂迎接我的到來？